樱桃糖浆

我要在这里访寻几滴露水,
给每朵花挂上珍珠的耳坠。

—— 【黄曲】2019新春联文(2)炒年糕

  黄志雄/曲和

  温州的冬是冷进骨子里的。因着没有暖气的缘故,温州人中年长的耐不住寒,一个两个都爱往外跑,在小区里寻个日光充足的地儿,穿着睡衣便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。尤其是年关时,若有住得近的,便也省了串亲戚的功夫。这便苦了小辈们,喋喋不休的八婆是哪里都有的,于是年轻人们便被颐指气使着去做家务、买菜、备年夜饭——噢,那往往是姊姊妹妹的活儿。

  这些姊姊妹妹里,偏偏凑进了个曲和。温州人普遍身高不高,而他确实身姿挺拔,再加上眉目清雅,立在那里便是乱花丛中醒目的一棵白杨,即使穿着休闲,也是相当惹眼。好容易从天光时*人挤人的市场里‘死里逃生’出来,手里除了从家里带出来的菜篮外,又多了几个袋子,无外乎是热情的温州人一边嘟哝着他听不懂的温州话,一边塞给他零零碎碎的物事*:十几个多抓的荸荠、一小块刚酱好的牛肉......连卖甘蔗的婆婆都多塞给他半根——砍好了还削好了皮,‘鲜兮鲜!*’她说。当曲和要推辞,她便说:“死侬便宜!侬这样瘦,物事可要多吃起来喔。*”。

  当他把这些‘物事’带回家时,说话的口音也多多少少染了一些江浙风味。原是黄志雄让曲和去买的,前者正‘洗手羹汤’。温州屋里虽冷,但他身强力壮,只套着衬衫围裙。曲和羽绒服也不脱,放下了手中的菜篮塑料袋便从背后抱住他,羽绒服袖子的气随着他力道加大慢慢排出,前大兵身上的热量让他不愿撒开手,还有洋皂的味道混着厨房里米酒的气息一阵阵往他鼻里钻去。黄志雄转过身,一个借力单手把他包在怀里,余处的那只手捂住曲和冰凉的鼻尖: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

  曲和从北京来,没见过这些事情,没感受过南方的风土人情,感到格外新鲜又新奇,对于每天要做什么,吃什么,完全没有任何想法。黄志雄的表姐表姐夫已经回到家乡了,他们正好也可找个地方歇脚。若说对于黄志雄找了个男朋友这件事情,黄志雄的家人不惊讶是不可能的,但自家弟弟失而复得的事情,曲和功不可没,于是也并未做太多计较。眼见着春节将至,手艺还算不错的黄志雄便被拉去筹备年夜饭。

  于是曲和茫然摇头,眨眨眼笑了:“都行。”

  黄志雄不依,如数家珍般竟然报了一圈菜名,最后毫不喘气的加了一句:“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些都做一遍?”曲和大笑了起来:“行啊,我看着。”终究还是舍不得让黄志雄一人做出个满汉全席,曲和听着炒年糕这个倒觉得很有意思,年糕嘛,甜滋滋的,大概是像炸牛奶一样的‘奇怪’菜肴?结果,当他看到黄志雄提了一堆硬得能敲出响的白色条状物体状的东西来,才傻了眼。

  “这就是年糕啊?”一双鹿眼瞪得更圆了,黄志雄不由得笑了起来。温州菜馆在巴黎的华人餐厅中占了不小的比例,在北京也常见到几家,但曲和在北京时只随着崔瑶点那几样最出名的,譬如炒米粉、雪菜汤。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条状物在水里慢慢软化,耳边是黄志雄切着包菜*时,菜刀落在菜板上颇有节奏感的声音。配料备的齐全,肉条红白相间,包菜碧绿莹然......眼见着这些配料下了锅,米酒的香气在逐渐炎热的厨房里蒸腾起来,扑的曲和的脸红红的,还把圆眸蒙上了层水汽,如果不是忙着大展身手给爱人看,黄志雄早就上去把他这副可爱模样吻个遍。

  黄志雄的锅铲方放下,就听到了曲和吞咽口水的声音。如果不是曲和生性喜洁,这一大锅又是做给全家人的,他早就上去不顾形象的就锅吃了。黄志雄拿起箸*挑起一点,放置唇边,想给曲和吹凉了。曲和去误解了他的心思,‘嗷呜’一声咬上箸,把那一口全吞了进去,结果被烫得全然不顾大提琴讲师的风度,也没尝到滋味几许。他狠狠地掐上黄志雄的胳膊,后者却没有痛感似的轰然大笑起来,惊飞了窗外驻足的胖鸽子。

  然而春节就是春节,留给两人温存的时间并不多。先给辈分高的人布菜,待一哄而散,辈分略低的意欲上桌时,黄志雄姐姐家的小孩子就过来拉着两人袖子,喊着吵着要外出打鞭炮。家长们和家中辈分大的在客厅里叽叽喳喳,品评着电视里的春晚,完全无意掺和小辈们的事。“不行,”黄志雄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强硬,“你曲叔叔还没有吃炒年糕。”“没关系的。”曲和低声打断了他的话,牵住小朋友的手往外面带。

  “我早就吃过了第一口啦。”他笑眯眯的在心里补充。

  *这些都是温州蛮话,是极少数一些我能听懂的。‘物事’是北方话中的‘玩意儿’,‘死侬’是好便宜,“鲜兮鲜”也是加强语气,大概就是‘好新鲜’,‘淮豆’是豌豆,‘箸’是筷子。包菜这个名字呢,好像北方是没有的,我父亲(南方人)就管卷心菜喊包菜,我母亲(北方人)却喊卷心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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